【魔道祖师乙女】为教两人入红尘
第十四章 慈悲无过境
一曲毕。
蓝忘机问她，“清河现今战况如何？”
“温若寒调的修士尚未压境，不过，离正面交锋，不远了。”侯回语调平静，仿佛说得是家常话般。
战事吃紧，她怕是又要匆匆离去。蓝忘机蹙起好看的眉头，心中担忧，却只能道一声“保重”。
见他这幅肃穆的神态，侯回改说起她为何会来崇阳这边支援。
前天蓝曦臣护送别家修士经过，在河间战场稍作停歇，“秋儿顽皮爱闹，将泽芜君抹额给抓掉了……”言及此，侯回也有些忍俊不禁。
不用多述，蓝忘机都能想到当时自家兄长当时是如何震惊、窘迫，怕是无颜见人了。
“我便赔了一卦给他。两坎相重，一阳陷二阴。我便来当这贵人了。”侯回继续道，“因途中耽搁了一些，故而晚了，还望见谅。”
蓝忘机音徽郎润地回她，“不晚。”
坎为水、为险，两坎相重，险上加险，险阻重重。她能及时赶到救下他们，已然是侥天之幸，何谈“晚”。
待到战场清扫完毕，侯回再不能躲懒，赶回了河间。
此时，温若寒欲以大势碾压过北方叛军，命各地门人开拔向主战场，这也使得勉力支撑的江氏松了口气。
一段时日过后，在琅邪苦苦支撑的兰陵金氏快扛不住了，而救人于水深火热无数次的蓝曦臣又刚好赴另外一地援助，金光善便改向河间发出求救，聂明玦应援而至。
蓝忘机、江澄等人也赴往琅邪一带，支援兰陵金氏。
一战毕，焦头烂额的金光善为了表示感谢，亲自将聂明玦等人接引入一座明亮宽敞的厅堂之中，厅内还有数名修士，均坐于堂前。
魏无羡扫了一眼在座之人，疑惑问他旁边的江澄，“怎么不见蓝湛？”蓝忘机从不至于如此失礼的。
聂明玦素来不苟言笑，几句寒暄后，一直侍立在金光善身后的一女门生转了出来，为各人送上茶盏。魏无羡接过茶盏，微笑道：“多谢。”
“方才被侯家的一名女修唤去了，说是帮忙哀乐什么的。”江澄也低头饮了一口，不是很清楚。
“噗~”魏无羡差点儿把刚喝进口里的茶喷出去，艰难的咽下这口茶水，“哀、哀乐？哈哈哈……”蓝忘机一看便是那种雅正克己的人，让他像粗鄙之人一样去演奏丧乐……魏无羡一想到那个场面就乐得不行。要不是现在不好脱身，他一定要去看看小古板的笑话。
此刻被叫来帮忙的蓝忘机放眼四下，只见战场上死伤无数，景象十分惨烈，血腥之气直冲云霄。
颇受聂明玦器重欣赏的副使孟瑶，正在不厌其烦地清理战场，并疏导安抚平民。侯回一行人则在圈出来的空地上，给搜寻出来的濒危之人救命。
他一边扫视，一边跟着领路的修士迈开步伐，紧锁的眉宇不曾松开。
一片断瓦残垣中，有人在尸堆间拼命翻找，抱住自己亲人的尸体不肯放松，虽然远隔百米，却仿佛能听见他悲痛到极致的哀鸣。
天空一片灰暗，放眼望去，连殷红也是孤寂的。
侯回带来的人已然全数在和阎王抢人。她见蓝忘机来了，也没起身，手中动作不停，一心两用道，“你也看到了。比起健康的身体，他们更需要健康的心灵。这般苦痛，哀伤出来才好。”
麻木、抑郁、绝望、沉默……巨大的灾难在这些人心里留下了鲜血淋漓的伤口，所有的负面情绪堆积起来，摧毁了他们内心存留的幸福和美好。他们自我责备，若不宣泄出来，存活的负罪感能把他们生生压垮。
蓝忘机手指微动，觉得肩头的担子是那样沉重，郑重道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取出忘机，闭眼动心。抛去技法，纯以情胜。
古朴低沉的琴声在集中点飘洒，感染了所有人。
人们干枯的眼底缓缓沁出泪水，抱住亲人肉身哽咽地嘶吼，嚎啕大哭……悲伤弥漫开来，啜泣声在废墟中此起彼伏。
哭吧，哭出来就好了。孟瑶叹口气，慢慢走远。
直至玉兔东升，营地里燃起了篝火，抢救才暂告一段落。
蓝忘机陪同侯回回根据地的路上，侯回说起今天拉壮丁的事。
侯回道：“我原本还想，若是你让他们哭不出来，那我就让蓝二公子哭出来，体会一下来着……”
侯回似是开玩笑，可蓝忘机知道她是认真的。
“不会。”
他话语一如既往的简洁，侯回却明了他的意思，他是说牵引哀思之事，他能做到。“是啊。”七弦应七情，做不到的话，还修什么琴。
凉风习习中，不知吹散多少离合爱恨。
第二日清晨。
蓝忘机偶然经过侯回的篷房，恰巧遇到她出帐。
侯回瞥了一眼营帐周围放了一地的无数鲜花瓜果，苦笑着问身后伺立的段安香，“‘舜华’还够吗？”
段安香看着自家主上难得为难的样子，脸上也带上了俏皮的笑意，“应当是不够了。”
“且拿‘活色’顶上吧。”侯回吩咐道。最是难消美人恩啊。
“是。”段安香领命而下。
蓝忘机早起练剑时，见到昨日被救助的平民捧着时蔬瓜果来到侯回帐前，跪下来磕完头，放下东西就走了。那些鲜花则是为侯回风姿倾倒的众多女修留下的，男修们也想抛花，只是碍于礼节不好意思弄。
见到风姿俊美的男女，以花朵相掷，表达倾慕之意，乃是习俗，姑苏蓝氏的子弟因世家尊贵天赋过人，相貌更是不俗，对此早已见怪不怪，蓝曦臣与蓝忘机更是从十三岁开始便能习以为常。
蓝忘机听到轮值的修士谈论，才知晓这般情形，自侯回她现身人前，几乎是每日必有的，而侯回也每每回赠女儿家用得到的胭脂水粉。
于是，女修对她愈发狂热。
蓝忘机见侯回注意到自己，不赞同地说她，“你这般，莫不是欲其长以为好而不忘？！”那样对她对那些女修都是负担。
侯回紫眸中尽是慈悲之意，“人有赠我以微物，我当报之以重宝，而犹未足以为报。是莲子心苦也。”
蓝湛低低“嗯”了一声，心却是一沉。
人之情各有所蔽，至情到了极点便是……忘情。
于是，赶来回合的蓝曦臣见到的便是一个闷闷不乐的弟弟。别人看不出来，他这嫡亲兄长如何不知。
找了个空暇，蓝曦臣和蓝忘机并肩而行。
他道：“忘机, 你心头可是有事, 为何一直忧心忡忡？”虽说这忧心忡忡，在旁人看来，大概和蓝忘机的其他表情没有任何区别。
蓝忘机眉宇沉沉，摇了摇头。半晌, 他才低声道：“兄长, 我，想带一人回云深不知处。”
这下轮到蓝曦臣讶然了，“带人回云深不知处？”
蓝忘机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蓝曦臣登时睁大了眼睛，小心地试探道，“是……侯家自然？”
虽然羞涩，蓝忘机还是嗯了声。顿了顿后,又微蹙着眉道：“可她只意大道，无心……”
“这，我也无甚好主意。”他是见识过侯回那颗坚定道心的，蓝曦臣纵是绞尽脑汁，也想不出法子啊。更何况，“宁搅三江水，不动道人心。忘机，你……”
“我知。”正是因为深知，所以才两难。她有情众生，自不吝于他一人；可往往陷入风月之人自是欲独占美好的，他又哪里忍心让她与他共沉沦。
世间安得双全之法……
随后，又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。
这一晚宴饮之际，总是奔忙的侯回不好一直不出面，就入了席。与会间气氛活络至极，燕射投壶，熙熙攘攘。她与蓝忘机两人之
地却是清净。
蓝忘机是周身似笼罩着霜雪之意，让人不敢靠近。而侯回是玉质天颜，气度凌然，令人自惭形秽。
偏偏有一人自觉良好，借着敬酒的借口上前亲近。
只见此男子身穿金星雪浪袍，手持酒盏，大声道：“九妙君，我敬你一杯！”
此人正是从宴起就一直四下敬酒的金子勋。
射日之正爆发之初，金子轩的堂哥金子勋便因伤而赖守后方，他没能亲眼见识过侯回在前线的模样，多是听人传说，他心中不以为然，只觉得传闻都是夸大其词。谁知今日一见，世间竟真有这般殊色……
蓝忘机原本似乎已进入万物不闻的空禅之境，闻声一动，抬眼望去。
侯回自开席一直低着头，动也不动，仿佛一尊玉雕。蓝忘机却知道，她不耐无趣，怕是正神游太虚。
魏无羡知侯回不喜饮酒，赶忙过来，道：“九妙君可是要治病救人的，你怎能让他喝酒。你要是想找个人，来来来，我陪你……”
魏无羡拿起侯回案几上的酒盏，负手而立，仰头一饮而尽，将空空如也的酒盏盏底露给金子勋看，道：“我代她喝，这下你满意了么？”
眉眼含笑，语尾微扬。身长玉立，丰神俊朗。
侯回站起身，拢了拢衣袖，落落大方地道，“我还有事，失陪了。”
话虽如此，可谁都听出她话里的敷衍之意。
魏无羡跟了出去，谁料到还有意外之喜。
“喝酒？”侯回拉长了语调。
魏无羡想起之前被她第一节课的教训，连连摆手，讨好一笑，“九妙君，我那可是为你才喝得酒！你可不能……”
侯回见人被吓了一跳，不再逗弄他，“我带了一坛林泉水酿的珍珠泉，你明日去找段安香拿吧。”
魏无羡惊喜道，“果真？”那等美酒可遇不可及，没想到天上掉下这等好事。
“假的。”侯回冷酷无情道。
“别啊，明天一早我就去。”到手的鸭子，魏无羡哪能让它飞了。
须臾，席间的蓝曦臣见自家弟弟也提前退场，心底叹了一声。
出来的蓝忘机见两人正在说话，便驻足不前了。
待得魏无羡返席，他与侯回隔着段不远的距离，互相点头示礼。
随后，蓝忘机目送她走远。
他哪里想到，这一别，便是经年。
重要的话说三遍，本文拆忘羡，拆忘羡，拆!忘!羡!!!不喜着误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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